郑 毅
2000级播音主持专业
文化学者 博士 主持人
《中国诗词大会》策划人
《诗书中华》 《国风美少年》文化顾问
青春作伴好还乡
因为写这篇文章,才蓦然发现自已离开学校已经13年了。当年校园里言之凿凿的女神与才俊的故事,竟还恍若隔日,倒是这两年再见高校里的学子,才发现青春离我越来越远,对早已逝去的求学时光,有了一点儿陌生的疏离感。
我留恋记忆中的母校,彼时地狭人少,院长能叫出所有老师和学生的名字,一路走来,都是熟人,招呼不断。逃课是难于登天的事,无河山之险,无里巷之深,分分钟便可被班主任揪出示众。一次,有同学创造性地躲进烧水房的锅炉背后,被烧炉大汉揪出,贻笑天下。
半军事化管理,定时出操,锁寝室,闭校门,点名如点兵,收作业如收租。学生老实,腹诽心谤有之,但“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一陕籍同学妄图组建同乡会,弄点儿“篝火狐鸣”的事儿,结果立时陷身于人民革命的汪洋大海。平心而论,艺术院校,歌舞升平,花团锦簇,别有一众生活、几番滋味。
刚入校,我就赶上四川人艺搞大型诗歌朗诵会,过来选人。任务不重,艺术家在前面倾情演绎,男生女生们在后面齐诵配合。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大型剧院的后台,第一次接受专业院团的训练。中午伙食不错,男生自不相让,可恨女生亦毫无忌口,一盘菜端上来立刻光盘,很快搞到还没上桌摆定便万筷齐发。人艺领导大惊,顿疑学校发生了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急令每道菜量翻倍。
吃饱肚子好战斗,我们连演十场。就是不该我上场的节目我也不闲着,躲在侧幕偷学,一遍遍揣摩老师们的处理。我还记得人艺的贾建立老师每每扮成屈原的样子上场朗诵《雷电颂》,这是我见过的最壮硕的屈原了。一开口,“风! 你咆哮吧!咆哮吧!尽力地咆哮吧!”层层递进、气势磅礴,往往第三个“咆哮吧”一出口,飞沫似满天花雨,被侧面的灯光一打,实实在在,一道彩虹从口中喷薄而出!我每次都被镇住,定睛细看,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差纤毫。此后,谁再跟我提“气势如虹”这个词,我脑海里便总能想起这一幕。
当然,学院提供的对外合作是一方面, 更多的成长还是在学院内。那时中央电视台《挑战主持人》节目很火,成了各地引进主持人的一条捷径。学院高度重视,罗院长、黄院长从第一期就不断推荐学生参加,还组织校内选拔,录成节目发给央视。我记得第一次录像是在金牛校区的红房子(那时只有金牛校区),化妆系负责化妆,摄影系负责录制,都是刚刚成立不久的专业,老师也年轻,带学生们一点点修正着来。 全校总动员,从白天忙活到深夜,罗院长亲自盯在现场,一个人一个人过,一句话一句话抠:“‘春天!“春天’ !这样一个词说出来,没有随隨便便的,就要让听的人感觉到春的气息!”
凌晨了,很多人才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带水,包括罗院长。锅炉房早停了,就我鬼使神差提前接了一暖瓶水带到观场。于是把暖瓶盖倒过来,先盛一盖水,罗院长一饮而尽。其他人围过来,三三两两,一瓶盖接一瓶盖,很快分光了。
今天,那些曾经用暖瓶盖分水喝的同学们已经成为诸多重要媒体的业务骨干,正是当年校园里院长、老师们带着,反反复复字斟句酌从零开始切磋琢磨的日子为每个人插上了梦想的翅膀。
后来,我读研究生,还是很喜欢住在母校。当时的成都对我来说有一条美丽的对角线,一端是狮子山上的四川师范大学本部,一端是电影电视学院所在的金牛校区。56路公交车从宁静的狮子山驶出,经过风景秀丽的望江楼、繁华热闹的春熙路,到摩肩接踵的天府广场,再到逐渐安静的九里堤……夕阳均匀地洒在车窗上,迎面吹来锦城有兰花香味的清风,伴着我从宁静驶向喧嚣,又终于复归宁静。来往都是客,聚散皆有缘……
今天,母校迎来了25周年校庆,我想再过25年,等50周年校庆的时候,按年龄,我应该已经退休。那时候再来聊往事、拉家常,我希望不是白头宫女说明皇,而是青春作伴好还乡。
(文章来自川影25周年校友回忆录《造梦家的25岁》)